何留意的海

11 min

这是一篇由 AI 扩写、模仿博尔赫斯写作风格的文章,我只负责提供主题,大部分内容由 AI 生成。

关于何留意此人,我们所知甚少,一如我们对任何一片海域的真正了解,总是停留在其变幻莫测的表面。历史,尤其是个人史,无非是一些幸存的、支离破碎的岛屿,四周是沉默的、无法测度的遗忘之洋。有人,或许是某个已经湮没在瓜哇或苏门答腊的无名传教士,曾断言:人生像是一望无际的海洋,每一个人都是孤岛,漂泊、隔绝,却又彼此在深不可测的洋流中相互联系——只是他们并不自知。在《人类神学之谬误》这本被梵蒂冈列为禁书的册子里,我曾读到过类似的论断。

何留意拒绝了这种狭隘的疆域观念。他立志要成为那整个汪洋本身,包容一切岛屿、暗礁、鱼群与沉船,以及那些岛屿上短暂的、喧嚣的文明。他的计划近乎一种渎神的狂妄,一种形而上学的篡夺。

这门成为大海的哲学,其滥觞可追溯至他二十岁那年。在一个潮湿的、仿佛刚从海底打捞上来的午后,他读到一部被西方世界误解为东方神秘主义箴言的古书——《道德经》。其中一句,如同投入他心湖的石子,激起了无穷的尽的涟漪:“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。”这两个字——“不争”——成为了他一生的罗盘,指针永远指向退让与包容的方位。

为了践行这几乎不可能的教条,他开始系统性地清空自我。在朋友们为究竟是该多研究些“问题”,还是该拥抱一个根本性的“主义”争得面红耳赤时,他保持着深海般的沉默,他能听到他们论点之下脆弱的基石,以及欲望那如同海怪般搅动的触手。他退出了所有世事的角逐,将功名利禄视为海岸上琐碎的贝壳,潮来时被短暂冲刷,潮去时便曝于烈日,终将化为齑粉。他辞去了在海关那份颇有前途的文书工作,因为他发现,审视货船的清单与盘查水手的名册,是在强化一种“边界”的幻觉,而他,决心要废除一切边界。

甚至,当一段后人称之为“爱情”的激流涌入他的生命时,他也以退让为怀。那个女子,我们不知其名,在何留意的回忆录(一部从未被书写,仅存在于潮汐涨落间的著作)里,她被记为“来自上游的芬芳”。她的话语如山涧清泉,她的触摸如春日暖流。然而,何留意察觉到,爱情的本质是一种最激烈的“争”,是灵魂对另一灵魂的占有,是两座孤岛试图合并成一块大陆的徒劳尝试。于是,他选择成为河口。他没有挽留,也没有追逐,只是以无垠的宽广与略带咸味的沉默,接纳了这条河流的汇入,也接纳了她最终流向更远方的、不可知的命运。她离去后,他并未感到失落,只是觉得自己的“海域”中,多了一股温暖而又苦涩的洋流。

他选择的居所本身就是一则寓言。那是一座位于南海海岸的旧屋,墙壁上凝结着盐与时间的结晶。屋中陈设简陋得如同一个禁欲主义者的祈祷室。一张被海风侵蚀得如同鲸骨的木桌,以及一只破望远镜。望远镜的镜片上有一层厚得无法拭去的盐雾。外人以为这望远镜已然报废,但他们错了。何留意从不用它眺望远方的船只或岛屿,那属于“疆域”的范畴。他用它凝视近在咫尺的海浪。

透过那层盐雾,时空发生了奇异的折射。他看到的不是此刻的海,而是所有时间里的海。一朵浪花破碎的瞬间,他看到了其中包裹着的、一千年前某个被充军的宋代诗人的叹息;海面上粼粼的波光,是前往新大陆的水手们的祈祷与贪婪的倒影;风暴的怒吼中,他听到了郑和宝船舰队的船锚沉入海底时,那撕裂历史的巨响。这望远镜并非观察之工具,而是冥想之媒介,那层盐雾不是障碍,而是滤镜,滤去了短暂的现实,使永恒的本质得以显现。

他的书房里没有书,或者说,只有一本——那便是大海本身。他放弃了文字,因为文字是固化的、有限的符号,是风干的鱼,早已失去了海洋的生命。他日复一日“阅读”那片活着的、无限的文本。潮汐是它的呼吸,是它章节的起落;洋流是它庞大的句法,联结着不同的时空与叙事;风暴是它激昂的感叹,而无风的静谧则是它意义最为幽深的留白。

渐渐地,一种恐怖而又庄严的变化在他身上发生。他自己的记忆开始与大海的记忆混淆。他会为一个在亚丁湾被海盗杀害的腓尼基水手感到悲伤,会为一条在马里亚纳海沟深处死去的抹香鲸感到孤独。他的身份,那个名为“何留意”的脆弱容器,开始出现裂痕。海水,那承载着地球全部历史与遗忘的液体,正从裂缝中涌入,淹没他个人的、微不足道的存在。一些晦涩的、记录在羊皮纸上的诺斯替派文献曾提及一种“液体神化”的仪式,修炼者通过沉思将自我消融于原始之水中。何留意的实践,无疑是这种古老异端思想在东方的孤独回响。

我所能查到的、关于何留意的最后一份记录,来自一位远房的、经商致富的表兄。这位表兄在某个初秋前来探望他,试图以世俗的成功劝说他回归“正常”的生活。他发现何留意坐在海边的礁石上,目光空洞,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。表兄谈起童年往事,谈起他们曾一起偷看邻村社戏的夏夜。何留意沉默良久,忽然用一种不属于他自己的、古老的声调回答:“那晚的月光,含盐量比今晚要低一些。西南方二十三海里处,有一群乌贼正在产卵。”

表兄惊恐地离去,向所有人宣告何留意已经疯了。

不久后,何留意消失了。村民们说,他只是在一个平凡的清晨,赤着脚,一步步走进了大海,再也没有回来。没有遗体,没有遗书。他就这样成为了一个地方传说,一个关于疯子的故事。

然而,我相信事情的真相远不止于此。我,作为一个偏爱神话、地图与古老异端的蹩脚考据者,曾在一本伪托的《山海经补遗》中,找到过一幅奇异的地图。那张图画的并非我们所熟知的南海,图上标注着:“何留意之海”。那里的洋流并非由信风或地转偏向力驱动,而是由记忆、情感与哲思所引导。悲伤的记忆形成寒流,喜悦的往事化为暖流,而那些关于存在与虚无的沉思,则构成了深不可测的海沟。

或许,何留意成功了。他没有死去,也没有疯癫。他完成了那桩形而上学的伟业,将一个有限的自我,置换成了一个无限的、流动的宇宙。如今,航行于那片海域的水手们,有时会在罗盘失灵的迷雾中,听到风中传来并非出自任何人之口的低语,或是在某个浪峰之巅,看到一张由亿万水珠构成的、一闪而逝的悲悯面容。他们不知道,他们正航行在一个人的意识里。他们所谓的“海”,不过是旁人对何留意广阔而又孤独的灵魂的称呼。